第(3/3)页 “既然君侯自己就是廷尉,那倒也省却了不少麻烦?” 窦太后清冷之语,这便算是在眨眼之间,宣判了一位当朝九卿的死刑。 按照惯例,被太后如此不留情面的说上一句‘回家等着被罢免吧’,以如今汉家的风气,张欧甚至都不用廷尉带鸩酒上门,便会自己给自己留体面。 但这件事,显然没有这么简单。 ——至少张欧这条性命,还没这么容易就被盛怒之下,不惜将梁王刘武的疯狂举动归咎为‘有人诬陷’的窦太后取走。 不知是早就到了殿外,只是没有进来; 亦或是真的有那么巧。 几乎是张欧这边,刚面色灰败的叩首领命,表示自己这就回去,给自己保留体面,天子启和刘荣的身影,便也随即出现在了殿门之外。 没有唱喏,也没有通传。 汉家的天子和储君,就这么大咧咧走进了东宫太后的居所,齐声对御榻上的母亲/祖母拱手一礼。 “儿臣,参见母后。” “——孙儿,参见皇祖母。” “——惟愿太后千秋万福,长乐未央……” 对窦太后,父子二人的态度虽不尽相同,但面上神情,却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。 都是微皱着眉头,勉强维持的淡定,却一眼就能看出郁闷之色。 窦太后显然看不清这些细节; 听到皇帝儿子,以及长孙刘荣的声音,本就不甚愉快的神情,只霎时间便更多出一抹讥讽。 “喏?” “——戏台刚搭出个架子,角儿这便来亮相了。” “皇帝这戏瘾,可真是越来越大了……” 阴阳怪气的一语道出口,窦太后只双手抓着鸠杖顶部,将脑袋往异侧一别,以颧骨撑在手背上。 只嘴上,仍是极尽讥讽道:“今儿个,皇帝是要唱哪一出啊?” “——冒顿单于鸣镝弑父?” “还是乌孙王子残害手足?” 相较于后世,京、川、昆、豫等地方戏曲相对发达的时代,如今汉家,其实是没有成体系的戏曲类目的。 唯一可被称作‘戏’的,是禁中宫讳于年节时,半祭祀、半娱乐性质的蚩尤戏。 最早的蚩尤戏,大约出现在周中期,以蚩尤为丑角,讲黄帝斩杀蚩尤的故事。 随着时间的推移,也根据地域文化差异,而发展出了不同的内容——以敌对国的某位暴君,又或是某个残暴的将领、奸诈的文臣为丑角,讲本国击败对方的故事。 到如今汉室,尤其是先帝一朝天下大治,百姓民安居乐业之后,蚩尤戏更是得到了长足发展。 有以疫病、灾害为丑角的祭祀专供曲目; 有以妖魔、恶人为丑角的单纯娱乐项目。 自然,也有了以草原游牧民族为丑角,披着‘娱乐’的皮,隐晦彰显主流意识形态的政治曲目。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,便是冒顿单于鸣镝弑父、老上单于迎娶亲母,以及乌孙王子残害手足这样的人伦大戏。 而此刻,窦太后以这几个曲目,来暗讽天子启‘戏瘾越来越大’,其言外之意,自也不言而喻。 “皇祖母……” 见老爹应声黑了脸,刘荣自是按照过往的惯例,或者说是愈发熟练的本能,想要站出来为老爷子蹚遍雷。 ——有没有效果另说,起码态度得摆出来。 只不过一声‘皇祖母’都还没完全道出口,便见老爷子猛然一抬手! 旋即便昂起头,面上不见丝毫恭顺之色,只阴沉着脸,将双手缓慢背负于身后。 仰望向御榻之上,执拗的将头别过去的窦太后,天子启阴郁的面庞之上,终是缓缓涌现出一抹无奈。 “母亲,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的呢?” 一声‘母亲’,当即惹得一旁的张欧、刘荣两人赶忙低下头去,全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。 天子启却毫不在乎,只定定的望向上首——望向母亲窦太后那手握鸠杖,别过头不愿,或者说是不敢直视自己的执拗侧脸。 “母亲,还要顽固到什么时候?” “还要护……” ··· “嘶~~~……” “呼~~~~~……” ··· “——母亲,还要纵容阿武到什么时候?!!” (本章完)